牧羊
2018年七月二日下午，天气阴，双河镇气温在二十五度左右，我们接到星晨的邀请，跟她们房东一起去放羊。
星晨是我们决定来恩施后加入的候鸟人，与胡晓瑛一起，比我们还早一天到达恩施，后来她们因为我联系的房东不太给力，要四个月房租，所以另外去街上找了房子，她们新房东人很好，对她们很照顾。
她们房东叫王艳，在双河做生意，每天下午要开车去八公里以外的山上去放羊，已经带着我们不少候鸟人去过了，大家都很喜欢。
牧羊啊，说起来也是一件让人悠然心往的事情，不过，对大多数人来说，很少有机会去牧羊，基本属于想象不到也不会轮到自己的事情。
按照现在流行的段子，当你在放羊的时候，人家已经骑上自行车了，当你骑上自行车的时候，人家已经开上小汽车了，当你努力贷款买了小汽车，住上大洋房的时候，人家又回到山庄，放起羊来了。
所以，放羊对现代人来说，除了去草原掏钱做戏，恐怕也只有有钱的大老板与西部的孩子有机会去做的事情吧，对大多数人来，也只有电影《少林寺》里《牧羊曲》的镜头让人可以恣意想象一番。
试想一下，你嘴里叼着一棵青草，惬意地躺在青青的草地上，吹着和煦的清风，沐浴着和煦的阳光，看着蓝天白云发呆，一只小羊，挥舞着牧鞭，鞭子轻轻地落在你的身上……
这，是牧人吧？
不管怎么样，很美，是不是？
一辆看上去还算皮实的七座小面包带着我们上路了，王艳看上去三十多岁，很能干。
一出双河，公路就上了高山，这条路也就是通恩施的公路，路况不太好……
双河周边层层叠叠都是山，因为镇子位于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坝子，所以相对高差不大，但通往恩施的道路上，有两座实实在在的高山，一条大河，目测相对高差在五百米左右。
满眼绿色，车子载着王艳与我们五个候鸟人沿着公路一直往上，盘山道曲折往返，最后快到山顶的时候，车子却一个右拐进了岔道，往右下山道而去，路不太宽阔，三四米的样子，是新修的水泥路，比正路公路的失修柏油路好开，这个就是所谓的扶贫路了。
又是一连串拐弯后，车子拐上了泥路，一路往下，又是七弯八拐，路况越来越差，两边不时有山居人家，有木屋，也有新修的水泥房。
值得称颂的是，这里的山民，包括双河镇，不管是崭新的水泥楼房，还是古朴低矮的木屋，不管是青年人，还是老年人居住的房子，几乎家家门口都种花。
你说这大山深处，一年都不太会有人来涉足的地方，种花是给外人看的吗？
爱美之心人皆有之，但家家户户繁花似锦，不管是红尘滚滚的繁华城镇，还是人迹罕至的僻静深山，都是万紫千红，争奇斗艳，这说明土家族这个民族，真的是素质比较高的民族。
不过，这王艳不是住在双河吗？怎么每天还要开着车跑这深山来放羊？
难道？
“这里是你的娘家吧？”我忽然恍然大悟。
“不是，是我丈夫家。”王艳一边开着车，答道。
路很差，简直就不能跑车，尤其是这里经常下雨，不过王艳自嘲地说习惯了。
路况真是每况愈下，先前的泥路还算平整，越到后来越小，一个大拐弯后，就成了一条往下的小道，两边与头顶都是茂密的植被，打得车顶哗哗响，而路上两边是深深的车辙，铺上的石子都被深深压入土中，中间高起，长着绿色的草，显见这条路很少人走。
“砰砰”，车子两边轮胎深陷，碰底盘了。
我们要下车，王艳不让，就这么一路“咣当咣当”碰过去。
这不是面包，这简直就是坦克。
忘了说了，王亚家是修车的。
车上坐了六个人——王艳、星晨，上海阿哥伉俪与我与郑丽，最后奇迹般的没有沦陷在泥坑中，其实我已经做好下去推车的准备了，幸好没有，车子一路往下，开到了几幢新老交错的民居前，我还以为到了，没想到又是一转，继续往下，沿着不能算路的路，咣当咣当地一直开到一条三岔路口才停下，说是到了。
这边左边是山，右边看出去是刚刚收割完蔬菜的田地，前面有条小溪。
过小溪不远，绿树丛中有一幢不大的水泥平房，这就是王艳家的羊圈了。
听到王艳的脚步声，羊圈中的羊们顿时亢奋起来，“唛唛”地叫起来，让我们忍俊不禁。
也难怪，饿了二十多小时了，或者说二十多小时没有进食了。
我们中间也有几头“羊”，唛唛地叫着，屋里的羊就更来劲了！
王艳开了门，羊儿们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，毫不停留地直奔芳草萋萋的山坡而去。
一共是十头羊，我们是六个人，还带着手机相机音响，这是时髦而豪华的牧羊团队。
如果搞个直播……
能赚钱吧？
能吧？
将羊儿赶到山坡吃草，其实是羊带我们去的，我们一行人在坡下一条长满草的道路上停下。
大家拿着相机手机对着山上的羊儿一阵猛拍。
好吧，上面是山坡，路下也是山坡，拿来做影视的外景地最合适不过，幽静而与世隔绝的山谷，坡上杂花生树，绿得醒目，黄得耀眼，上面是山，草坡尽头是茂密的树林，青翠欲滴，下面的山坡尽头是蔬菜地，蔬菜地约几十百把米宽，尽头也是山。
山上树木葱茏，看上去一片苍翠。路的前方，有一片老房子。
是的，一片，深山里没有人来管，你房子造多大都行。
等下再去看，我先拿出音响，没成想居然放不出声音！
本来一行人兴致勃勃，想来个对羊歌唱，结果U盘放不出。
清唱倒是可以。
我建议王艳来段《牧羊曲》，王艳笑笑说不会唱。
唱不成歌，我与上海阿哥往前面那片房子走去。
这是L形房子结构，正面有四个门面宽，侧面两个加与正面结合的部分，也有四个门面宽。
这里很多人家都是这样的，有钱了，先修一溜楼房，当然是木头的，然后以后再有钱，又垂直的修一溜，行程L形。
这居然只是一户人家！L形的前面，是一片庭院，看得出人类活动较少，长满野草，尤其是一种贴着地面生长的中药——破铜钱。
横着的那一溜房子有三层，下面是吊脚楼的底层，不过没养猪，养着一些半大的鸡，正面上去台阶就只有两层了。
我们先没上去，转到屋后，看到有衣服晾着，说明还是住人的，旁边又有一幢房子，看得出原来也是木屋，现在已经烂的差不多了，所以用水泥砖当柱子撑住屋顶，成为一个透风亭子，那些拆下来的屋梁木柱靠在墙上。
如果在城里，好好修修，又是三楼三底，拆迁的话怕不要千万。
远处还有一个小水泥屋，估计是柴火、厕所间或者饲养家畜用的。
好家伙，这户人家真是大户啊，浙江农村的地主也没有这排场，那边八楼八底，这边又是三楼三底，加上吊脚楼的下面与柴火间，面积……
好吧，这深山里，没人来较真，也不会有姑娘因羡慕而嫁过来。
（又：回来后我们一次遛弯，与当地人说起，道从今年起，村民老房子不限，新房子占地面积只能180平米，高度不限）。
看完后面，我们又回到正面，上台阶，侧面房子的门开着，没人，正面房子门开着，里面一堆瓦砾，看来已经没人住了，正面木墙上的伟人画像也已经只剩痕迹。
我大着胆子走进去，里面很黑暗，事实上，由于门口的树木，房子本身就很幽暗，况且现在还是阴天。
正屋进去右边的旁屋挂着几块长满绿毛，几乎看不出什么的腊肉，地上扔着一些萎缩的大萝卜，后面这间是空的，然后正屋的后面又是杂物间。
里面空气不太好，我退了出来，拍了一些照片，未知如何。
正屋另一边的房间门关着，从窗上看进去，里面有一些马铃薯。
马铃薯我们还是比较喜欢的，来半个月，除了街上买过不少外，两户人家拼买过一个十斤，一个十二斤，都是向深山里的老乡购买的，现在已经吃完了。
现在看到，我们也想买，可是没人，门没有上锁，但是比较紧，我推了一下，因为心虚，没推开，推开也没用，不能学红军，拿了人家东西后用石头压上钱。
屋子旁边有石磨与水池结构。
回到山坡前，还是放羊。
其实放羊这个词还真的是很确切的，就是放，不用怎么管，偶尔有羊跑远了才去拦一下。
大家就站在那里看风景，时而“唛唛”地叫几声，羊群也会疑惑地停下吃草，应和起来。
没事，还是唱歌，他们都不唱，我一个人清唱。
羊儿在山坡上吃过草，又跑山坡下面去吃，王艳说羊很聪明的，今天吃过的草就不吃了，要过几天才会去。
放羊的同时，我们还不断地拍照。
聊聊天，放放羊，唱唱歌，看看风光发发呆，与羊儿玩玩，“唛唛”地叫几声引起羊群应和，所谓的田野牧歌，大抵如此。
正当我坐在坎边时，忽然人们一阵惊呼，我脖子后一阵湿热，原来是一头羊凑过来舔我了。
我连忙拿出相机拍照，可惜相机自拍是不行的，别人给我拍了两张，就是晚了点，没拍到羊舔我颈部的镜头，还算有趣。
这个真的是不错，一般人哪里碰得到啊。
虽然下乡六年，但是也没有放过羊。
羊儿在山坡下转来转去，我看它们不但吃草，灌木的嫩叶也吃，而且不停。
一只羊儿跑到路上来了，叼我们的塑料袋，差点吞进去了，我们的惊叫声中，王艳跑过来，将基本进羊嘴的塑料袋硬扯出来。
羊儿不肯罢休，又朝我们的音响冲过去，咬住话筒线……
真是鸡飞狗跳，人仰羊翻……
一个老妇人走来，她就是那老屋的主人，不过家里另外有新房，我们问她有没有马铃薯卖，她说没有，其实是自己不够吃，后来她拿了一大袋约五六十斤马铃薯让王艳的车给她捎出去。
几只羊已经与我们混得很熟了，尤其是小羊，胆子很大，经常跑到我们身边来，它吃草的时候，你用手去摸也不会受惊。
王艳介绍羊的情况是如数家珍，哪头羊是哪头羊与哪头羊生的……
非常有趣的一次体验。牧羊人。
让人意想不到的是，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，居然还有这样清纯自然的田野牧歌。
王艳告诉我们，虽然她夫家在此，但丈夫从小出外，所以房子已经没有了，只剩土地。
至于她的娘家，却是在恩施大峡谷，一听说恩施大峡谷，大家立马来了精神，纷纷打趣说要去她家。
可惜王艳要做生意，很难抽得出时间带大家去，其实钱倒不算大问题。她说不要钱，我们自然不会白坐她的车。
下午三点多到五点多的时候，放了不到两小时，灵性的羊儿们就开始自动往回走了，不过还是有两只淘气的小羊不肯回来，王艳去赶，其中一头白的，就一边“唛唛”地叫着，一边拼命地往山坡上跑，还会声东击西，假动作过人，王艳一时追赶不及，逗得我们哈哈大笑。
最后自然是赶回来了，另一头小羊，与我混得最熟，手去摸也不逃的，被王艳拎住一只脚，带回去了。
最后，羊群都乖乖进了羊圈，王艳还要喂它们一些玉米，这些可怜的羊们就要再过二十多小时才能放风了。
王艳告诉我们，用羊粪施肥，菜不长虫。
最后，王艳带我们去她的菜园，拔了一些萝卜秧子，还有莴笋。
萝卜秧子看上去水嫩，其实很老，我牙痛，咬不动，最后扔掉了。
莴笋倒是不错的，纯绿色产品，这是后话不提。
我与上海阿哥走到外面的大片菜地上，恩施这边有很多蔬菜基地，供应武汉重庆的，这里种的是西蓝花，已经收割了。
上海阿哥前几天在屋里不幸踢到门槛，大脚趾剜了一道大口子，去医院消毒包扎了，但至今未好，不能跟我们出来走，难受得要命，今天有车才跟过来。
羊需要放风，人也一样。
因为带了老奶奶的土豆，放车后面，所以后排的椅子翻了起来，我们四个人坐中排，挤在一起，车子往山上开去，比下山时情况好，基本没有托底。
在路上我们把土豆放下，又对着门口的花感慨了一番。
最后我们回家了，到了双河，我衷心感谢王艳道：“谢谢你带我们去放羊，今天我们是精神物质双丰收。”
大家纷纷称是，搞得王艳很不好意思。
我也下过乡，号称什么活都干过，但今天，还真补上了一块短板，什么时候，还放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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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，早想去了，但一直有事，今年又要卖书，走不开。
